我們曾經走過這條回家的路。數不清。
有時候，你會用左手拿著書本，空出右手在空氣中搖擺。
我多麼想把我的左手放在你的手心之中，那溫度，必定是熾熱的。
你的步伐大而慢，我早已學懂如何去配合你；
如果你注意我的腳步，你必會覺得親切無比。

你抽煙的樣子，我閉上眼也可以畫下來。
日落之時，路燈之下，石階之上，點燃的那一點火花，照亮你的黑眼珠。
吸一口，垂下了手，你不知何故竊笑一下，嘴角漏出一絲的白煙。
三秒之後，緩緩張開口，漫天的薄荷香氣。
你深深吸了最後的一口，把煙頭彈向花叢之中，之後，舔了舔那薄薄的唇。
當你不在的時候，我會靜靜獨個站在你的位置，吸一口煙。
你不知道，我曾經有過收集你煙頭的欲望。

我們都喜歡坐電車。
我們都會選樓上左面的座位。
我比較喜歡坐在你的後方。
烏黑的髮鬢，寬大的肩膀，可以承受我沈重的溫柔。
車外的風景搖晃後退著，車內的你我是如此的親密。
之後，你都在皇后大道下車。

你總是會到那間餅店買一條拿破崙回家。你一個人吃得下嗎？
很多時候你都幾乎在人家關門前才到達，於是我會把最後一條拿破崙先買下來；
為了你那失落的表情，嘻。
可是我真的吃不下整條拿破崙。

你借的書，都給我預約過去。那麼，我們便會有話題了。
或者，我會先早你一步借續集。
也許，你腦中的一句跟我的不同就好像回憶一般；
但我希望你會思考我加了記號的句子。
那是我，你會知道那是我嗎？
如果要在借書紀錄中找尋最相似，我跟你就是答案。

我有很多很多你的照片。別人拍下的，我拍下的。
對視線的，不對視線的。思考的，放空的。微笑的，嚴肅的。
都是不發一言，眼神卻是千言萬語。
撫摸著你的面容，心痛得叫我流淚。


一天，如常地，我們又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我踏著你長長的影子，沒有發現你停了下來。我抬頭。
你問：「你應該很了解我吧？」

我悲傷地望著你。深深地吸了一口薄荷香氣，最後的。
從此之後，我再沒有跟蹤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