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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來聽霍洛維茲
作者: 遠山的回音 日期: 2014.11.25  天氣:  心情:
大學時代,我不敢買那些所謂的「歷史錄音」,單聲道錄音的音場與音色本來就比較單薄尖銳,同時背景的沙沙聲宛若有人在旁邊洗米似的,錄音品質實在不敢恭維。所以在唱片行看到霍洛維茲(Vladimir Horowitz)也只是看看就算了,並不特別感興趣。我的金錢有限,每買一張唱片都要考慮再三,歷史錄音就直接跳過去。

工作後,有一陣子迷上哈絲姬兒(Clara Haskil)彈的舒曼「兒時情景」,聽說舒曼彈得最棒的是霍洛維茲,就買了一張來試試,不敢買歷史錄音而特地去找到 1962年的立體聲錄音,聽完後,感覺雖然不錯,但是不欣賞史坦威鋼琴轟隆隆響的低音共鳴,還是比較喜歡哈絲姬兒那種輕巧而含蓄的美,就把霍洛維茲擱著了。

後來,我又買了兩張霍洛維茲的唱片,莫札特的鋼琴奏鳴曲(DG-4455172)和另一張莫札特的鋼琴協奏曲(DG-4232872),沒辦法,誰叫我是莫札特的頭號大粉絲,想聽聽這位李斯特之後最大牌的鋼琴家如何演奏莫札特。而這兩張也都是霍洛維茲晚期的立體聲錄音。

或許是聽了太多人的莫札特鋼琴作品,成見太深,說實話,我不喜歡霍洛維茲的彈奏方式,覺得和我所認知的莫札特差很多,強弱音對比很強烈,完全沒有古典樂派的氛圍,而延音踏板的運用也很誇張,這樣的音響應該不是莫札特想要表達的,整曲演奏在我聽起來,簡直是亂彈。

然而平心而論,霍洛維茲雖然沒有把古典樂派將音樂的實質美包裹在型式美的內涵,但他的音粒堅硬明亮,光澤炫目,像是鑽石經過陽光照射後,散發出迷幻的色彩,聽他的演奏,好似置身在七彩海洋裡面一樣.... 用文字描述聲音的質感實在很難,還好李安在 2013 年拍了「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」,電影中那一段夜晚時刻的海洋奇景,各種奇幻的光線在海洋裡面交織,就是聽霍洛維茲的音樂的感受。

而單聲道的歷史錄音,一直有人開發新的轉錄方式,去除背景噪音,同時取得更佳的音響效果。尤其特別崇拜大師的日本人更加樂此不疲,前幾年,日本 Toshiba 新的 20bit 的技術,把福特萬格勒(Furtwaengler)在 1952年錄的貝多芬英雄交響曲轉錄得相當不錯,比起我原先擁有的 1951年的貝多芬合唱交響曲的音場要寬闊許多。

今年偶然看到日本人又開發了新的技術,Grand Slam 公司以四軌盤帶做為轉錄的母盤,廣告詞號稱「呈現出極為驚人的轉錄效果」,其中一張唱片 -- 霍洛維茲演奏貝多芬與柴可夫斯基的鋼琴協奏曲,分別是1952年搭配萊納指揮 RCA 交響樂團,以及 1943年搭配托斯卡尼尼指揮 NBC 交響樂團的錄音,讓我非常感興趣,因為這兩首錄音演出都是傳說中的名演。

http://www.books.com.tw/exep/cdfile.php?item=0020178671
(霍洛維茲演奏貝多芬與柴可夫斯基鋼琴協奏曲(GS-2106))

這家公司除了這張唱片,還有很多張唱片是屬於傳說級的名演,於是當下我就先買了這張唱片,打算若是音質不錯的話,其它的唱片也可以買回來聽。

但要怎麼知道他的轉錄效果如何呢? 畢竟這家唱片公司的唱片一張 620元,幾乎是一般高價版的二倍,總要比較過後,才知道錢是否花得值得啊。所以又買了 Sony 發行過的霍洛維茲三張一套的小套裝,裡面也有他與托斯卡尼尼合作的柴可夫斯基鋼琴協奏曲,正好可以作為比較之用,反正這套只有 470,只是低價版,就算買錯也比較不會心疼。

https://www.ccr.com.tw/goods/179876
(Sony 發行的大師禮讚系列)

比較的結果,雖然新技術有把背景噪音除掉,但是除掉雜音的同時,還是難免切掉些原始的音域,造成高音與低音部位有被壓著的感覺,並沒有比以前的技術高明多少,於是就不了了之,不再買其它的,等待下一個技術的出現。

但有趣的是,Sony 這套唱片中 1951 年的拉赫曼尼諾夫第三號鋼琴協奏曲卻讓我深深著迷。他的強音勢若奔騰,弱音卻有如游絲呢喃,強烈的高低反差卻沒有違和感,反而造成整首曲子充滿激昂的浪漫情懷。雖然我很早就知道拉三號稱是霍洛維茲的戰馬曲目,終生霸佔此曲,在世時,少有鋼琴家敢演奏,就連作曲者拉赫曼尼諾夫都承認霍洛維茲比他彈得更好,還曾指著自己的琴譜問旁人「這樂段霍洛維茲怎麼彈?」,但我都因為對歷史錄音的刻板印象而不敢買,只好轉買他的學生堅尼斯(Byron Janis)的唱片。現在聽了霍老的演奏,已經容不下其它的版本了。

而那套唱片中,還有一張蕭邦的練習曲,那 Op.25 No.7 彈得有夠美,柔弱得似乎就要碎掉了,我從來不知道這首曲子可以這麼美。又再買另一張,聽李斯特「巡禮之年第一年」的「在泉水邊」,鋼琴清脆晶瑩,閃閃發亮,沁撤心扉,感覺那泉水,真真切切是李斯特當年在瑞士看到的從阿爾卑斯山上流下來的雪水,那麼冰涼,那麼清澈... 我的腦袋裡彷彿有個什麼東西斷掉了,自動啟動敗家模式,一口氣再買了十幾張霍洛維茲。

突然想到季弗拉(Georges Cziffra),別人的李斯特只有展技,季弗拉的李斯特卻充滿了詩意,是我最喜歡的李斯特詮釋者。他一生錄了好多的李斯特,包括令人敬佩的全本十五首匈牙利狂想曲,技巧那麼難的曲子,他可以全練,但卻不錄全本的「巡禮之年」,只留下兩首,是不是因為他也聽過霍洛維茲的「巡禮之年」,所以刻意避開呢?

現在,我總算了解為什麼霍洛維茲會那麼受到喜愛,在他過世二十幾年後,我才正要開始真正認識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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